作者:刘运飞
偶在友人家做客,冬日暖阳下,透过林立高楼的缝隙,老屋院内的那棵银杏树,格外引人注目。笔直的树干,金黄的叶子,微风抚来,撒满一地金黄。
老屋不大,有前后两排房,左右紧靠着邻居的山墙,中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四合院。前排房是瓦屋面,青瓦白墙格子窗。后排房是水泥平顶,平顶四周砌着低矮的花墙,花墙上摆着各式的花盆,种植着各种花草。为上楼方便,四合院沿墙修建了“之”字形的踏步,踏步不宽,仅容得下一人上下。
△作者供图
邻家的地势较高,水泥平顶基本和邻家地坪在一个水平面上。水泥平顶和邻居家之间是一长方形土台,听老人讲是以前的老城墙,不知是何年何月。土台的角落里,一棵银杏树倔强矗立,默默地生根、发芽,茁壮成长,叶子青了黄,黄了又青。
水泥平顶中间自然形成一畦菜园,30多平方,春有种,夏有果,秋有收,冬有藏,丰富着一家人的菜篮子。土台上四根水泥柱固定四周,上面布满铁丝网,两棵葡萄树的藤蔓沿着铁丝网向上攀爬,一串串青的、紫的葡萄从铁丝网的缝隙露出笑脸,嘴馋的孩童搭着板凳,拎着竹竿,敲打着青涩的葡萄。猫、狗偶尔攀上葡萄架嬉戏,赶走了来偷吃的蜜蜂和游弋翩跹的蝴蝶。
四合院不大,10来个平方。“之”字形的踏步下面有一长方形水池,池内有水泥搓衣板,是洗衣和洗菜的地方。四合院是大人们缝补浆洗的地方,也是孩子们的乐园。冬天来了,一盆大火中间熊熊燃烧,大家拿来椅子板凳,忙活了一天的大人终于可以坐下来,孩子们依偎在身旁,围成一个圆圈。老人拍着古今,大人讲讲当天的趣事,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。父亲会找来几根红薯放在红火灰里,不大一会儿,红薯的清香弥漫整个四合院。母亲也会变戏法似的,一会儿拿来糖果,一会儿端出花生板栗。孩子们馋,大人也馋,火炉和美食驱走了寒冷,把幸福和暖意填满了心底。
△网络配图
腊八节过后,母亲便早早地收拾干净四合院,支起长长的案板,拿出闲了一年的蒸笼蒸屉,开始置办年货。蒸年糕、蒸馒头是最热闹的时候,全家总动员,有的劈柴、有的烧火。母亲会做好白菜豆腐的、腊肉笋子干的、红糖芝麻的各种馅料,会包包子的一齐动手,做各式花样的馒头。小孩子们也趁大人不注意,揪一面团捏出喜欢的模样。一屉屉热气腾腾的馒头起锅,咬上一口,唇齿留香,如今变成了一种奢望。
每逢节假日,兄弟姐妹带着自家的孩子有意无意地就走进了老屋的院子,孩子们循着大人的教诲,去看看他们的爷爷奶奶、外公外婆。老屋承载着一家几代人的欢乐,妈在家就在,妈走了,人生只剩归途,老屋永远是我们心驰向往的方向。
前些年,四合院拆了,拆得干净,已不见痕迹,老屋只能深藏在心底。感谢拆迁的工人师傅们,院内的那棵银杏树有幸保留下来。前几天,妻子来到银杏树下,捡回了刚刚飘落的金黄的银杏叶,做成了金灿灿的漂亮的手工。是的,保护好环境,保护好我们共同的家园,也保护好抹不去的一丝乡愁。
△ 作者供图
父亲年龄大了,腿脚不好,偶尔老人家骑着电动车,来到已拆迁的老屋旁,默默地看看早已物去人非的老屋。远远地看一眼早已长高、身姿挺拔的银杏树,老人不善言语,不知道作何感想,内心里一定慨叹那再也回不去的从前。
如今,林立的高楼淹没了四合院,宽阔的柏油路代替了蜿蜒的石子街,圣心桥取代了南门河的小舟,曾经的鸭嘴石儿早已没入水底,斑驳的南门洞变成了一个城市最后的记忆密码。在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中,我们期待看得见山,望得见水,留得住乡愁,老屋院内的那棵银杏树在心中定格为一抹金黄的剪影,把往日的记忆封存。
朗读者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