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中的烛光

2025-09-29 15:51   竹山县融媒体中心   陈芳

生命中的烛光

郭迪福

 

墨池村坐落在海拔千米之高的秦巴山腹地,村中一棵树形奇特的古树被村民尊称为“神树”,其树荫覆盖之处,蚊蝇蚂蚁踪迹全无。周边仍保留着古盐道的石板遗迹,整个村落因这棵树而得名“桫椤树”,目前由村民们自发守护。杨支珍感慨道,自己仿佛树上那片最为枯黄、蜷缩的叶子,悬挂于最高的枝梢,只需一阵稍强的风,便足以将她吹落,飘入那无人可见的黑暗深渊。

糖尿病这个老冤家,跟她缠磨了三十几年,这回是真发了狠,不仅搅得她一颗心成了不中用的破泵,哗啦哗啦,怎么也泵不动浑身的力气,连那对腰子——老百姓说的“下水”,也罢了工,身体里的水啊、毒啊,排不出去,把她整个人泡得像个浮起来的馒头。

住进县医院重症监护室那天,她脑子里迷迷糊糊的,只记得顶上是明晃晃的、从不熄灭的灯,身边是嘀嘀嗒嗒、叫个不停的各种声响,像催命的符咒。喉咙里插着管子,说不出话,只能瞪着一双浑浊的眼,望着那一扇小小的、隔开生死的门。她想,这回怕是熬不过去了,老伴在门外抹泪,儿女们的哭泣声音隔着门传来,也是颤的。

可就在这片她觉得快要沉没的冰冷的海里,有几双手,始终牢牢地托着她。

管床的医生,身材适中,不高不矮,言谈间流露出竹山本地人的质朴与真诚。他总是俯身细听杨支珍那如游丝般微弱的喘息,轻柔地用手指按压她那肿胀发亮的脚踝。他对身边的年轻医生说道:“咱们老百姓的心,就如同咱们山间的土地,表面看似厚实,一旦亏空却难以填补。杨姨的这颗心,已经累损,咱们得让它好好休憩,缓缓地补充些‘养料’。”

他说的“养料”,是那些细细调整的药水,一滴一滴,顺着血管流进去,轻柔得像春夜里润物无声的雨。护士们更是精心,那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,在她们眼里,就是杨支珍生命起伏的“山峦”。有一次,那“山峦”陡然变得险峻,数值猛地往下掉,警报声尖锐地响起。杨支珍只觉一阵黑,要往无底的深渊里坠。刹那间,几个白色的身影就像早就候着的兵,瞬间围拢过来。她听见医生沉稳的声音:“别慌,加一支‘强心剂’,慢推!”又感觉护士长一边利落地操作,一边贴着她耳朵说:“姨,挺住!吸气,对,慢慢吸,我们都在呢!”

那声音,不是命令,是恳求,是鼓劲,带着滚烫的温度,硬生生把她从悬崖边拽了回来。过后,医生额上都是细密的汗珠,他却笑着对惊魂未定的杨支珍说:“杨姨,你看,这关不是闯过来了?心这玩意儿,你强它就强!”

肾衰比心衰更磨人。身体里的水排不出,毒排不掉,人就像泡在自家的脏水里,越来越没精神。唯一的办法,就是做“血透”,老百姓叫“洗肾”。那机器一开,要把人身上的血引出来,洗干净再输回去,听着就吓人。

第一次被推去血透室,杨支珍怕得浑身发抖,死死抓着床边不肯松手。血透室的护士,是个爱笑的人,她没急着讲大道理,反而坐下来,握着杨支珍冰凉的手,唠起了家常:“别怕。现在您这肾就像家里用了多年的老水壶,里面积了厚厚的水垢,咱得好好给它清洗清洗,不然烧出来的水都有味儿,对不对?这机器啊,就是咱的‘清洗工’,帮您的腰子歇一歇,等它歇够了,有劲儿了,就能自己干活了。”

这话,像一阵暖风,吹散了杨支珍心头的恐惧。她松开了手。上机的时候,几位护士动作又轻又准,生怕弄疼了她。10多个小时的血透,漫长而煎熬,她们就守在一旁,一会儿看看机器上的数字,一会儿问问杨支珍“冷不冷?”“难受不?”还时不时用温热的毛巾,给她擦擦脸。

杨支珍迷迷糊糊睡去,又醒来,总能看到那白色的身影立在床边,心里便觉得踏实。

最难熬的,是夜里。

重症监护室没有真正的黑夜,灯光总是白晃晃的,容易让人忘了时辰。身上的管子,束缚得人动弹不得,那种失去自由的绝望,有时比病痛更摧残人。有个值夜班的小护士,脸上还带着稚气,却格外有心。

她见杨支珍夜里睡不着,瞪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,便悄悄走过来,不声不响地打来一盆温水,用柔软的毛巾,轻轻地给她擦拭身体。从脸,到脖子,到手臂。水温恰到好处,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。一边擦,一边小声地跟杨支珍聊天:“我外婆也有糖尿病,她可爱吃甜的了,我们得天天看着她。您可得听话,以后好了,那些甜的、腻的,都得忌口。”

这简单的擦拭,不仅是清洁,更是一种尊严的抚慰。杨支珍说不出话,眼泪却顺着眼角滑下来,流进鬓角的白发里。小护士看见了,连忙用纸巾轻轻蘸去,笑着说:“可不敢哭,这快好了,等天亮了,太阳出来,就好了。”

日子,就在这滴滴答答的药液声、医护人员轻柔的脚步声和鼓励声中,一天天过去。那棵老梭罗树上的叶子,落了一批,又悄悄冒出了新芽。杨支珍觉得,身体里那冻住的冰河,开始裂开了细缝。浮肿,像退潮一样,慢慢消了下去;胸口那块压着的大石头,好像被人一点一点搬开了;最让她高兴的是,有一天,她竟然有了一点想小便的感觉。当她断断续续把这个消息告诉护士长时,护士长高兴得差点跳起来,像个孩子似的,连声说:“太好了!杨姨!您的腰子睡醒了!它开始上班了!”

这意味着,她可以逐渐减少那令人恐惧的“血透”了。生的希望,像春日里顶破冻土的嫩芽,虽然微弱,却充满了倔强的力量。

终于,在一个阳光格外好的早晨,医生们评估后,决定再过两天把她转到普通病房。当护士们小心翼翼地帮她撤掉身上那些复杂的管路,杨支珍觉得,自己仿佛重生了一般。

看着身边那群穿着白大褂的人:医生、爱笑的护士……他们也都微笑着看着她,眼神里有疲惫,但更多的是欣慰。他们什么也没说,只是静静地站着,像一座座沉默的山,刚刚护送一个迷路的人,平安度过了最险峻的峰峦。

杨支珍深知,将她从死亡边缘挽救回来的,不仅仅是那些难以名状的昂贵药物和冰冷的医疗设备,更是这群将病人视作心头肉的医护人员。他们怀揣着一颗颗“为人民服务”的赤诚之心,秉持着最质朴的医德,历经重重考验,才将那看似已然熄灭的生命之火,小心翼翼、一点一滴地重新点燃。

这份恩情,重如泰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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