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理女儿成长纪念册照片的时候，有一张显得格外生动。照片上的女儿，穿着明亮的黄色小裙，蹒跚地向着对面的老人扑去，脸上写满了紧张，老人则半蹲着张开双臂，眼里满是疼爱和鼓励。照片里的老人就是我的父亲。
看着父亲教女儿学走路的照片，脑海里瞬间忆起了父亲教我走路时的情景。
印象中，父亲最早教我走路是在一年级的时候，那时父亲在另一个乡镇上班，每月只能回来两三趟，因为崇拜父亲的缘故，总觉得父亲走路的姿势是最帅最标准的，因此，父亲一回来，我都会缠着父亲，让他教我走他的步子。于是，父亲穿着整洁发亮的黑皮鞋在前，我穿着布鞋在后，父亲走一步，我学走一步，到最后，我迈着小小的八字步在前，父亲微笑地站在我身后，算是学成。
如今，我的步子仍是外开的八字步，即使许多的亲朋好友说这样走路不像女孩，即使因为这样的八字步受到嘲笑，我也坚决不改。因为我固执地认为，这是父亲除血液之外在我身上留下最有力的印记之一，更是我童年时代自信和骄傲的延续。
犹记那天大年初二，飘着小雪，为了和雪赶时间，爸爸决定带我们走山上的小路去外婆家拜年，路有一人宽，好走。可我背着约十斤重的大包，一路走来不太顺畅。上山时，总不小心后仰，可每次都能瞬间站稳，因为父亲总会在后面托举，还不停地重复：丹，上坡路，要低头走！
下山的时候，因为背上太重，又机械地牢记父亲告诫的要低头走的话语，于是一会儿一个趔趄，一会儿一个踉跄，最严重的时候一个跟头，连人带背包栽进了别人的小麦地，父亲因抓我不住，也被我带下去，下滑了几米远，吓得母亲和妹妹在地头大叫。
虚惊一场后的我不敢背包了，卸下来交给母亲，父亲则牵着我的手，一边走一边说：丹，这是下坡，下坡路难走，要小心翼翼！否则就会摔跤。我听了父亲的话，立刻反驳：上山要爬坡，尤其负了重物，必须低头，不是更难吗？下坡又轻松又迅速，有什么难的？
父亲笑笑，便喊了妹妹一起拉着，边走边告诫我们：做人也好比走山路，上山容易，下山难。现在你们不懂，将来大了，自己独立了，就懂了。
如今大了，也独立了，走路自然会，上山下坡，走夜路也都是好手。只是独当一面之后，面对的社会人情之路远比走路本身要难的多。好在父亲仍会不辞辛劳、不耐其烦地教着……
女儿4岁那年，我三十，婚姻遇到点状况，尴尬的情况无人倾诉，更找不到解决的方法，于是去听听父亲的意见，我讲了前因后果，并表达了自己的想法，父亲和蔼地说：“丹，人生很长，30岁以前什么都不懂，30以后才真正开始自己的人生，你的人生刚开始呢，跟他和解吧！经济上的困难，老爸帮你们想办法！”
又过两年，政府要从教师队伍中选拔干部，我条件够，领导又不断鼓励，于是跃跃欲试，回家问父亲。父亲让我想清楚，要家庭还是要仕途，还帮我分析了选择不同的道路，今后该怎么走。
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许久，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，老老实实教书，再也不想别的事情。
如今越来越发现这个职业很适合我，我知道，这条路，父亲教我走对了。
算算日子，父亲去十堰定居已八年有余，头两年，要求我每周汇报，后来工作忙，加之业余生活丰富，觉得父亲这个要求过分，甚至有些抵触。最近两年，父亲已适应了我的长时间不联系，只有过年过节前夕才会试探性地打电话问我去不去十堰团聚。
想到十堰，突然想起上次见面，父亲教两岁的外甥如何走台阶时说的话：“丹，你看牛牛，自己在摸索走台阶的方法呢，路，自己摸索着走才会更稳！”
再咀嚼这句话，我才明白，父亲是在宽慰自己，他的丹，长大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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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丹阳，竹山县融媒体中心记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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