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楠
一觉醒来，阳光像一把珍珠，洒满了房间。室外的树枝上，一大群麻雀上蹿下跳，叽叽喳喳的叫声不绝入耳，阳光与小鸟的情景构图里，院子显得更加幽静。这样安详而清新的早晨只属于一个山里小镇，一个令异乡人沉醉的小镇，秦古。
人生天地之间，如白驹过隙，忽然而已。当初，我背负漂泊的行囊来到秦古时，和这个清晨一样，正是花红柳绿的初夏时节，南山人的梦被这个小镇的风吹拂，到今天已经好几年了。几年来，我在绿松石美玉的光环里感受君子之风、浩然之气。我常常从二楼的阳台上远视秦古的炊烟、土地、森林和矿野，无声体味陶渊明尘外的人生境界，挟带一片误入藕花深处的迷茫。
秦古盛产世界四大美玉之一绿松石。用手机百度一下，两秒钟，绿松石的前世今生就一目了然。绿松石又称松石，因其“形似松球，色近松绿”而得名，是一种水流沉淀生成的磷酸盐矿物，主要成份是铜和铝，铜铝氧化物经过上亿年的地质演变，逐渐形成今天的玉石。绿松石本质上是一块蓝绿色面貌的石头，色泽圆润，质地坚硬，遇水更鲜亮。它在中国的开采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，绿松石饰品可以镇妖、辟邪，象征吉祥和幸福，从春秋时期就倍受王侯布衣的青睐，是我们先祖讲究天人合一的有价媒介。
去年秋天，因为机缘，我接触了大量绿松石文艺作品。20多天时间里，我拜读了几万字的写意绿松石的诗词华章，弦歌雅意，作者的生花妙笔，绿松石的奇妙禅意令人惊叹，一个边陲小镇吸引世界目光的独特魅力即在于此，我相信，我是在宝玉的烛照下才打开秦古的心灵之门。
从县城一路西行约80公里便能到达秦古。穿行在由宽变窄的柏油山路上，你永远无法预见下一个路口的风景，这条西区大动脉正在大规模改造，刚钻进一片树林，转眼又是一块黄沙地，冲天的灰尘可以在瞬间蒙蔽双眼。听当地人讲，秦古二字是江山永固的意思，眼前山路崎岖、树木茂盛，确实易守难攻。闭上眼睛，思绪随车轮颠簸，一个个充满诗意的名字在心中滑过，枣园，大溪，新路口，罐子口……沿途的每一条岔道都通往一个新家园，白色小洋楼仿佛一粒棋子镶嵌在远方绿色的大地棋盘上，这就是一块看得见山水记得住乡愁的土地。
秦古的山连着山，莽莽苍苍，一眼望不到尽头。秦古的树挨着树，苍翠欲滴，好象永远是春天。秦古的房子一幢接着一幢，鳞次栉比，如同孩子手中的魔方，绝无类同。无论天晴下雨，小镇都是在村民的叫卖声中醒来的。秦古主街的富康路上，遮阳伞下，是一张张实诚的卖菜人的面孔，小摊前，飘香的豆浆水还在冒烟，紫茄子还浸润着昨夜的露水，用稻草捆扎的大葱随意搁在泡沫箱上。“还需要点儿啥？黄瓜？豆腐？”明明是大袋小袋都满了，却还是拗不住婶子的热情，只好蹲下来再择一颗白菜。小镇百态，春种秋收的四季里，汗水像跳动的音符，弹奏生活的琴弦。
有人卖菜，就有人弄玉。秦古镇三分之二的商铺都做绿松石生意，一块黑不溜秋的矿石经过精心雕琢后，不仅具有了金子般的光茫，还有比金子更贵的价格。人养玉，玉养人，秦古人风雅，他们每每给店面取个清丽脱俗的名字用来招揽五湖四海的朋友。蓝田日暖玉生烟，随意走进一家绿松石小店，你就走进了传说中的梦幻世界，用绿松石雕成的饰品琳琅满目，飞禽走兽，花鸟虫鱼。这个世界云蒸霞蔚、金玉满堂，总会令人想起那个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阿拉伯民间故事。辫玉先辫石，论诗先论格，年轻俏丽的老板娘也是一景，胸前是绿松石项链，手上是绿松石戒指，人玉一体，极显富贵。她们对谁都是一脸笑，“来啦，看有你相得中的吗？”高瓷绿、高瓷蓝、瓷釉等等这些词从她们口中说出，在外行听来却有如天书。可喜的是，秦古绿松石从开采到销售已经形成一个完整的产业，带动了地方就业，盘活了地方经济。
前年，家乡话谝家乡美活动让秦古着实火了一把。一个秦古女子站在柜台前对着镜头大秀秦古话，“秦古就是好，变化大，底蕴厚，山是玉，人如水，欢迎你到秦古来。”秦古话绵柔斯文，如吴侬软语，儿话语音多。那年在十堰，朋友手机里的一段视频令人印象深刻。不晓得是哪位秦古才子用秦古方言完整朗诵了徐志摩的《再别康桥》，“那河畔的金柳，是夕阳中的新娘。”音如翠鸟，人在景中，景在画中，那在水一方的丽人，可是秦古最美的新娘？因为亲切、新鲜、独特，这段视频在网上的点击量超过十万。乡音如盛开的花朵，芬芳了每个人的心田。
我喜欢秦古的油菜花。百亩庭中半是苔，桃花净尽菜花开。三月，春风像一把梳子，梳过荒草蔓延的山坡、溪流和丛林，满山遍野的油菜花热烈地开放。舞动的花朵像粉妆的少女，可爱极了，阳光照射下，黄得让人迷离。置身油菜花海中间，仿佛步入了天堂，闻得到泥土的清香，看得见蜂舞蝶忙。偶尔还有几株散落在路边，刹那间成了暮归人的头顶花环。太阳落山的时候，霞光满天，天上地上都是一片金黄，世界变成了一块灿烂锦绣。天地有大美而不言，人说梵高（荷兰画家）笔下的向日葵奔放叛逆，面对如此鲜艳如此华贵的油菜花，他的笔是不是可以曼妙一些、深情一些呢？散步的村民在花海中的凉亭里喝茶聊天，看油菜花慢慢凋谢，黑亮黑亮的油菜籽尚在孕育当中，他们发自内心地笑了，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。
我喜欢秦古的河堤，美丽宽畅，像条黑色缎带缠绕着秦古。堤上，新栽的银杏树闪闪发光，迎风起舞。漫步其中，一边是梯级截流的河水哗哗地流淌，放学的孩子脱得赤条条的，身子滑得像泥鳅，一个猛子钻进水里，瞬间游出去好远好远。另一边则是一望无际的稻田，黑油油的泥地里，肥硕的茎叶迎着阳光倔强地生长，一阵风过，倏然有了喜看稻菽千重浪的豪迈。天,海水般湛蓝,云,棉絮般洁白。
物华天宝的秦古并不封闭，修路、微商、快递、发朋友圈，让很多秦古人忙得不亦乐乎，生活较往常不可同日而语。镇政府门前池塘里的水稍微有些浑浊，但却是大家休闲游玩的好去处。塘里蛙声一片，岸上柳树成荫。一到晚上，姑娘们花枝招展，小伙子风度翩翩，老人带着小孩儿，打工的换上了净衣，连厨师也解下围裙，都到广场上溜达、跳舞来了。他们笑着、跳着，这笑脸、这舞姿无一不是秦古人民关于中国梦的幸福表达。
美玉、乡音、丽景加上便捷的智能化生活，让秦古这个西区小镇浸染出了诗和远方，岁月的涟漪泛过这方水土沧桑的过往，用注满深情的余波荡出小镇子民幸福和谐的今天。
（作者单位：竹山县供电公司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