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 楠

秦古的山，像奔流的海，跌宕起伏，山腹之中，有圣洁纯正的宝玉绿松石。土地之上，这里的人民勤劳善良，这里的乡音婉转柔情。

七年前，我来到秦古集镇后面的一座四合院里，坚守一份和电有关的工作。我常常习惯性站在二楼阳台上，默默注视着眼前平缓的耕地，还有和夕阳一起归去的村民。村子是蒋家山村，五十来户人家，也是一个自然留守村落，所以年轻人并不多。留守村民华桂珍是我朋友，闲暇时我们一起散步，每次都是家长里短地闲聊。开始认识她时，她住的还是两间土坯房，床连灶灶连床，一年四季，风顺着墙缝直往屋里吹。处得久了，她一直想让我们去她家吃顿饭，但家里太寒酸，怕我们嫌弃，所以开不了口。家虽贫寒，但她却培养了两个大学生，她说，她这些年没攒到钱，钱都给娃子读书了。2018年，老二大学毕业时，华桂珍两口子下决心把老房子拆了盖新的。那年夏秋之交，我们几乎不聚，每次见她都是黑不溜秋的，她白天和水泥沙浆，晚上在临时搭建的塑料大棚里和衣而眠，不辞劳苦。终于，近300平米的两层楼竖起来了，搬家那天，我不在秦古，我在网上给她发了个红包，电话里，她高兴得像个孩子，还说要感谢我帮她解决了建房的动力电源问题。新房子盖起了，政府一验收，按政策她领到了3万元扶贫建房专项补贴。为使像华桂珍这样的扶贫户能够收入稳定不返贫，全村按户头分配，保证每户至少有一人在村后面的绿松石矿洞里拣矿渣，生活是一天比一天好了。

在秦古，像华桂珍这样沐浴时代春风改变命运和环境的人不在少数，蒋家山村的楼房如雨后春笋遍地都是，青砖把房子围成单门独院，家家门前开满鲜花，村子的水泥干道被扩成了沥青路，打通了到毗邻乡镇得胜的便道。路两边绿树成荫，路灯明亮，村容村貌是日新月异。远观蒋家山村，小桥流水、鸟语花香，一个幸福、宜居的美丽乡村。

春暧花开时，我去看一个村官——秦古镇独山村第一书记陈海英。九零后的海英在独山工作了五年，他正把最美的年华奉献给这片热土，见到他时，他在驻点独山村委会做午饭。我和海英的母亲是老乡，他父母凭双手为他换来了非常殷实的家境，但海英并不就此安逸，他用稚嫩的双肩扛起了独山村脱贫攻坚的大旗。每逢周一，他就驮着大包小包的米面粮油坐公交上秦古，一个人做一个人吃，一待就是一个星期，几年下来，海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。

娃娃书记陈海英先后在秦古涧池和独山两个村工作，为村民带来了希望和变化。架桥、修路、代交电费，指导村民发展宜地产业，帮大家摘茶叶，同贫困户谈心聊天。四五年过去了，陈海英克服重重困难，硬是啃下了独山和涧池这两块硬骨头，2020年它们全部实现脱贫。

那天，我和海英聊了很多，聊他远去的广西的同事，优秀共产党员黄文秀，聊我们党的百年大庆，聊他未来的爱人。从他聊到我和我的工作，海英说，2017年，他才到涧池时，老百姓家的电器并不多，仅有电饭煲或电视等，低电压让不少村民不敢购买大功率电器。一轮轮农网改造下来，空调热水器等电器源源不断飞入了寻常百姓家，推广线上交电费时，海英又手把手教会了村民。我发现，海英不再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小小少年，他变了，变得成熟和优秀。我惊讶于海英的沉着和勤奋，像颗种子，执念于土地；像股清泉，钟情于山林。

打开院门走出去，脚下是一条宽阔平整的泥青大道，两辆车可以并排奔跑。几年前，它还是条乡村道路，为打破山区交通瓶颈，政府投入了巨大力量建设了这条高大上的环镇公路。大道两旁是肥沃的黑土地，春夏之交，地里的秧苗绿得发亮，伸出手去，仿佛抚慰一块绿色的毯子。集镇四周，天上的蜘蛛网看不见了，它们有的入地了，有的在天上划出了一条直线，集镇一下子变得清爽明亮。一到夜晚，老人、孩子、年轻媳妇齐刷刷在政府门前的广场上聚，跳舞、唱歌、纳凉、聊天，闪烁的灯光映照出一张张幸福的笑脸。

余秋雨说，故乡是流浪长途中的一个点，是心里的一个结。秦古于我而言，就是这样一个挥之不去的念想，我的心灵驿站。秦古的美，我不只是见证，我还参与，跋涉之中，它在变美，我在变老，栉风沐雨，我们一起淌过岁月的河。